星期二, 11月 28, 2006

大馬民主的前景

明年國家就邁入獨立50年,但政治體制50年來卻一成不變,沒有檢討和改革。在鄰近國家發生許多動盪後,馬來西亞政治相對穩定,不過這不是不改變的理由,因為體制不順應時代演變而調整,未來將有隱憂。



民主並不只是選舉


很多人談到民主定義時,很習慣的把民主和選舉劃上等號。但民主並不只是選舉,它還有許多方面的條件和要素。民主的一般定義是:人民支配的政體,最高權力屬 於人民,由人民直接行使,或經由自由選舉制度產生的人民代理人行使;用亞伯拉罕.林肯的話來說,民主是“民有、民治、民享”的政權。

要達到“民有、民治、民享”的境界,不是簡單的事情,在許多國家,政治人物挾“人民”自重,或以“人民”為工具遂個人利益;而更多國家只徒具民主外殼,卻沒有民主的內涵。

要塑造一個真正民主的國家,必須具備多個條件,包括完善的制度、民主的素養和健全的司法。

完善制度是指選舉方法公正、政府將受到制衡而不會過於強大、人民可以在必要時通過管道取得支配權。也就是說,政府受到良好的制衡,一旦國家領袖或政府犯 錯,人民可以通過其代理人(議員)、司法和公投來彈劾,例如台灣立法議院可以彈劾貪污的陳水扁總統。完善的制度還包括獨立的媒體、開放的公民社會、自由的 民間組織等等。

而民主素養是指政治人物、人民、軍人和企業,都有高度的民主精神。通常,發展中國家只有民主制度,卻缺乏這項條件,造成政治領袖可以不理法律,明明是犯 錯,還一直賴著不走;而民眾缺乏民主素養,就很容易被“收買和玩弄”,比如政客在選舉前宣布許多撥款,選民就不理政客的政績和錯誤,只要糖果;或者是政客 玩弄恐嚇手段,選民害怕,就不理政治理想和國家前景。

缺乏民主素養是發展中國家經常陷入民主失序及混亂局面的原因,比如泰國前首相塔辛用錢收買鄉村選民,不斷在選舉中獲勝,然而軍人奪權,卻使泰國民主倒退, 損害民主進程,絕對不可取。泰國今後要花費更多時間,才能跑回民主的正道,讓人民重新取得治理權。泰國軍人可以用堂皇理由來奪權,卻不能否認貪婪權力的人 性弱點。

陳水扁堅持不下台,則是活生生的缺乏政治修養的政客。一個有修養的從政者會有羞恥心,知進退。沒有政治素養的政客,很容易就把國家拉下一起埋葬,而這正是民主後進國家的悲哀。

在民主國家,司法是非常重要的支柱,因為司法不只是人民的守護神,還是民主的守護神。當政治領袖嚴重犯錯,人民要取回政治支配權時,可以通過司法。所以司法機構必須絕對獨立,否則,包括檢察署和法官,就很容易被操縱,無法發揮守護民主的功能。

但是,相對於政府的龐大力量、軍隊的荷槍實彈,司法人員是脆弱的。過去很多歷史事件已經告訴我們,沒有羞恥心的政客可以不承認法庭判決、用槍彈對準司法,或者是控制司法機構。所以,除了用憲法和制度來確保司法的獨立,人民也必須有捍衛司法的決心。

從上述民主的條件,可以看出為何東南亞國家的民主進程如此艱辛,它們各有其民主強處,也有其不足之處。儘管泰國、菲律賓和印尼的報章及人民享有一定的自 由,但弱點是民主素養不足,其中以人民力量推翻貪污總統的菲律賓最讓人感到可惜。而新加坡是面對體制的問題,政府隨意改變選舉制度,讓選舉有利於執政黨; 自由空間不足,則導致報章和民間力量薄弱。

自我提升民主素養

從鄰國看回我們自己,我們是不是有比別人更優勝之處?首先,在政治體制上,我們是採用英國的制度,不是直接選首相,而是選國會議員,哪一個政黨(陣線)組織政府,其領袖自動成為首相。

但是,選舉機製卻存有一些弱點,特別是得票和議席的比例不能成正比。比如上屆大選國陣獲得的選票是64%,卻控制逾90%的議席。反對黨之前就投訴,它們的選區在劃分之後,選民人數越來越多,卻違反了一人一票的原則。

這樣的選舉制,造成國陣一直很強大,反對聲被消音。政府的強大,也迫使人民代議士聽從黨意,在強大黨鞭制下,議員在議會投票就不能根據自己和民間的意願,國陣的強大也壓縮了民間團體的空間。

因此,我們必須檢討目前的選舉制,除了選區投票外,應該把20%議席,根據各政黨得票率來分配,讓反對聲音和少數團體,有足夠的民意代表。這樣的選舉制,足於提昇對政府和行政單位的制衡,甚至是提昇國陣和議員的政治水平。


另一方面,政府應該放棄地方政府委任制,恢復選舉制,讓人民真正行使其支配和治理權力。採用委任制意味著政府奪取了人民的部分治理權,而大馬選民5年才投一次票,造成民眾缺乏民主的訓練。如有更多選舉,人民對投票就不感到陌生,從而減少操縱的機率。

在民主素養方面,我們不能不承認政壇和民間都很缺欠。我們的國會不要說是有水平的論政和辯論,還經常發生言語性騷擾事件,最近發生的議員違建豪宅風波,也可以看出政治人物的民主修養。

我們擔心的是,從政者民主素養進一步下跌,特別是一些人已經不把違法視為嚴重的事情,反而以各種理由去開脫,而領袖卻容忍。如此下去,久而久之,守法精神低落,則威脅民主體制。

大馬人的民主素養也令人搖頭,很少人去關心國家課題,只有在關係到自己的切身利益時,才會發出怨言,多數時間都對政治保持冷漠。這是國家教育的弱點,因為栽培出來的大學生不懂得思考。對一個民主政權來說,政府有責任栽培有自治能力的公民,而不是聽話和冷漠的子民。

在司法方面,政府必須為1988年司法危機翻案,恢復司法機關崇高的形象。在強大的行政力量下,司法的權力已經被削弱。

在剖析國家政治體制後,我們可以發現體制中缺少有效的制衡,包括媒體和民間組織處於弱勢,這增加犯錯的機率。此外,少數人的權利也沒有受到制度化和法律的保護;在代議士民主體制下,雖然實行多數裁決,但少數人的權利應受到保護。

我們的民主有不足之處,要使國家穩健的邁向另半個世紀,我們必須改進,而這應該是國家慶祝獨立50年最好的禮物!


星洲廣場‧作者:星洲日報/星期筆匯.林瑞源
26/11/2006

用公正來克服族群恐懼!

最近族群爭議頻繁發生,並且變得更激烈。如何解讀這項趨勢?可不可能在滿足不同族群的情況下解決這些爭議?以下為世界公正運動主席詹德拉的分析。


族群爭議擴大,原因是1970年代初以來,各族的族群意識日愈加強。在馬來社會,特別是七、八十年代,新經濟政策強調的經濟和教育固打制,是部分因素。回 教的復興和新經濟政策也有關係,那10年期間,馬來人的快速城市化,強化了社會與某些宗教形式、象徵和習慣的連繫,造成他們與國內的非回教徒社會產生隔 閡。


族群意識:馬來人與非馬來人之別


整個世代的馬來人和回教徒(這兩個身分是可以交替的),乃活在新經濟政策和回教復興形成的特質下,他們掌握了執政權,在社會具有影響力。一般而言,他們傾向持有排外和以種族為中心的觀點和手段。

全球大環境更強化了這種排外觀點。世界上多個地方的回教徒被侵占和壓迫,經常被污蔑和妖魔化,而且日愈嚴峻,造成回教徒深信他們是被圍堵的。結果,有相當部分的回教徒群體選擇通過重述他們宗教身分來自我捍衛。大馬回教徒是此趨勢的其中一分子,也是一群對身分極為敏感的人。

非馬來人和非回教徒對新經濟政策和回教復興存有負面反應,是因為他們對本身的族群身分和利益的承擔日益高漲。有好些不同領域的非馬來人,因為部分有關新經 濟政策的經驗,共同有著對促進社會和諧並沒有好處的深切怨懟。這是不能被忽視的嚴重不滿,因為大部分的華印裔公民已經是大馬第三或第四代公民了,對聯邦憲 法所賦予的平等承諾,是更為關切的。

這種態度因為教育系統的關係而進一步深化。隨著國民學校的主要教學語文在1970年代初由英語轉為馬來語後,大部分7至12歲的華裔孩童到國立華小上學, 造成他們在關鍵年齡和馬來、印裔小孩交融的機會大為減少。在缺乏與“他者”接觸和交流的情況下──同樣情形也發生在國小的馬來孩童身上──無疑造成目前的 社區意識型態日愈加深。

與馬來人一樣,全球大環境也對非馬來人的思維構成影響。一些和基督教右派及猶太復國主義有密切連繫的各種網站,散播有關妖魔化回教和回教徒的訊息,被國內 的非馬來人和非回教徒接受為事實。他們拒絕承認,妖魔化不僅是權勢者和其盟友詆毀敵對者,也是用來掩飾他們攫奪被妖魔化者的土地和資源的行為。巴勒斯坦和 伊拉克的悲劇即證明了這一點。如果大部分非馬來人不準備認清這一點,部分原因是他們對新經濟政策和其他由馬來人掌權政府制定的政策感到極度的反感。


即使獲得保障,馬來人仍感到不安

事實證明,在大部分多元種族社會,朝野政治人物皆無法抗拒利用種族課題來捍衛政治立場。大馬亦然,而且最近幾年甚至達到極致,除了撈取選票,也用來掩飾及 隱蔽某個族群內貧富鴻溝和不平等的現象。因此,族群間的鴻溝日愈擴大絕非巧合──1999至2004年間,幾乎所有族群的關係都極為惡劣──一些政客的種 族論述也變得刺耳。由於這種不平等在土著─回教徒社會極為嚴重,難免會有一些政治人物競逐標榜本身為民族英雄。

建議撤消新經濟政策和廢除華小來解決問題,是把問題簡單化。即使沒有新經濟政策,馬來─土著社群還是要面對經濟實力和彈性的潛在恐懼。同樣的,華文學校已經成為華族民族身分和保障的象徵。這就是為什麼必須尋求有效的、長遠的解決方案,來克服所有族群的根本恐懼和憂慮。

馬來人擔心有一天會失去本身土地的控制權,即使獲得憲法和政策保障,因為他們意識到,他們沒有能力與有經濟實力的華族競爭。如果這確實發生,馬來人不只會 失去政治優勢,一些馬來人特質也會遭到損害:回教的國教地位、馬來文的國語地位和蘇丹的統治者地位。馬來人更隨著急速全球化,和大馬必須開放市場而加重壓 力。中國在國際市場上的成功,也令部分馬來人感到不安。

朝野以及各界馬來領袖都有責任減輕馬來人的恐懼。他們應該讓馬來人意識到,馬來人在過去49年來,對國家、社會、經濟付出了巨大貢獻。馬來人多方面的成 就,不是靠一般所認為的固打或特權得來的。政府在教育方面投入了許多資源,因此,馬來人受教育機會增加,是主要原因,使到馬來人在政經地位上取得重大變 革。政府要讓人意識到,其提升馬來人地位的責任,是要達到社會公正而不是種族議程。


減輕恐懼:對所有社群公平和公正


如果國家未來有誠意強化馬來人經濟體,公正是首要目標。政府必須盡全力處理馬來經濟體所面對的最大挑戰:經濟不平等的擴大。政府應該遏制妨害實質企業成長 的租賃文化。消除貪污和濫權這兩大損害經濟的因素,也應該成為政府的首要工作。反之,種族手法會成為政府處理社會、國家真正問題的障礙。

與此同時,馬來領袖必須讓馬來社會了解,沒有任何馬來人政治優勢和結構,例如馬來統治者世襲系統、馬來文或回教地位,是受到非馬來人威脅的。在多元種族社 會的領導層裡,絕大部分非馬來人接受以馬來人為主導,對國家穩定與和諧是很重要的。更重要的是,主要目標是要對所有社群公平和公正。非馬來人從來不曾質疑 蘇丹的憲法地位。年輕華裔和印裔公民很容易地掌握馬來文。獨立以來,沒有一個非回教徒團體挑戰回教在憲法中的國教地位。

然而,近來一些非回教徒擔心,回教法律的某些內容會直接侵犯他們的利益。儘管這不會對回教構成威脅,回教領袖仍有責任在此法律問題上呈現立場,以反映回教是秉持公正、有同情心和慈悲為懷的宗教。的確,如果回教徒以行動證明回教的普世觀,非回教徒的反應會比現在更為正面。

而有關對中國崛起的恐懼,則是毫無根據的。馬中關係良好,而且中國只是想保護和庇護本區域華人。

華人和其他非馬來人領袖也要幫忙消除馬來人的恐懼。華商會等組織可以主動協助馬來人、其他土著,甚至印裔建立中小型企業,建立更完善的商業網絡。非馬來人 及其他非華裔應該獲得機會,在華人為主的機構擔任高職。如果有一套有效策略鼓勵馬來人在華人占優勢的領域取得進步,各族群可以因此建立信任和諒解。

華裔及其他非馬來人應加強與馬來人的聯繫──超越目前的語文實用關係。如果有更多非馬來人創作馬來文詩歌和長短篇小說,可以促進族群間的互相尊重,甚至感 情交流。與此同時,更多非馬來文媒體的評論人、學者、非政府組織成員和從政者,應該盡力去解釋回教對於暴力的立場,以及為什麼西方權力中心會妖魔化回教。 當非回教徒明白全球霸權的目的是以回教和回教徒為攻擊目標,相信馬來人會對非馬來人的誠意更具信心。

非馬來人的恐懼從何而來?


在取得大學學位和獎學金、公共服務機構的雇用、軍警部隊的擢升機會、取得合約,入口準證,廉價屋分配等等方面,非馬來人向來都投訴他們皆受到不平等待遇。 他們認為,新經濟政策和以憲法為基礎的政策不利於非馬來人利益。不只是教育或經濟方面的不平等困擾他們,他們同樣對缺乏政治影響力憂慮。他們認為,巫統支 配著國陣,一些非馬來人認為,他們的語文、文化和宗教並沒有得到應得的承諾地位。

好些非馬來人社群總結他們的地位為“二等公民”,覺得無法與馬來人平起平坐。簡單來說,他們對未來感到悲觀。

基本上,華人在經濟上仍占有優勢。華人仍可以大量使用母語,華文報章是其中最暢銷的報紙。華文在小學是主要教學語,此國家語文政策讓大馬成為中國以外的奇 葩。淡米爾文亦然。華、印裔可以自由實踐本身文化,而華人農曆新年、佛教衛塞節、興都教屠妖節和聖誕節都是全國公假,憲法賦予了信仰和文化自由。

非馬來人也積極參與公民組織和參政。獨立以來,國會、州議會和地方議會都有一定數目的非馬來人代表,非馬來人也在內閣及州行政議會占有一席之地。換言之,非馬來人是國家政治運作的核心。

此外,重要的是,從歷史而言,大馬是從一個以馬來人為政體的土地演變而來的。

馬來政體和聯邦憲法之間的關係如何產生,以及對多元種族的大馬社會的意含,應該向非馬來人,尤其是年輕一代完好解釋。那些在非馬來人社有影響力者應該讓年輕人了解當代大馬的崛起,有部分是靠馬來人前輩努力而來的。可惜的是,非常少數的華、印裔意識到這點。

如果非馬來人要對源自馬來政體的馬來西亞民族概念產生移情作用,極重要的是,馬來領袖要說服華、印社群,他們所承諾的社會秩序發展會更少種族色彩,而更加 專注在普世人文概念的全面公正願景。我們發現,只有當公正取代了種族意識,才能夠克服目前馬來人經濟所面對的挑戰。這同樣適用於非馬來人的情況。在不考慮 對我們多元種族社會本質缺乏體認的一些要求後,許多合法的非馬來人的抱怨,是圍繞在參與管道和機動性方面的問題,這些問題唯有在馬來人領袖能夠秉持公正態 度、摒棄種族意識下,才能夠解決。

唯有在公正戰勝了種族意識後,我們所面對的種族恐懼才能夠消除。


星洲廣場‧作者:星洲日報/廣場話題.本報特約:詹德拉.譯:張立德
26/11/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