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2月 10, 2007

Humour Conquers All──兼記一代歡樂英雄包可華

“你再也無法虛構什麼了。這個世界本身就是一大笑話。你只要把笑話記錄下來就行了。”──包可華

在沒有kuso或YouTube的年代,如果你覺得世界越來越悲情,對當道的政客不滿,揮筆對政府或社會體制嘻笑怒罵一番,也可以體現文學的作用。不過,寫諷刺文學的文人,即使寫得很搞笑,在強人或軍人當家的社會,也難免面臨咖哩飯的恭候,或作品遭查禁,在政客當道的民主社會,大人物也可能告你誹謗。當然,“如果你攻擊體制夠久夠力的話,他們就會把你收編進去。”

最後一句話是包可華說的。這位從1960年代初以來就以政治幽默小品持久有力地跟華府大人物對著幹的當代馬克吐溫,果然被上帝收編,與世長辭了。難以想像,過去40年來的華府,如果沒有包可華,有多少政客會得憂鬱症(他自己倒是與憂鬱症戰鬥多年)。“沒有比始於包可華專欄更好的一日之計了,打開晨報,開懷大笑一番,讓你體會到要認真對事,但是不要太在意自己。包可華就有本事以妙筆讓最壞的年冬回春。”美國參議員愛德華.肯尼迪如是說。在肯尼迪家主政時,包可華和白宮關係其實還不錯。

包可華筆下呈現的是過去40年來有別於正史官史的華府春秋,提供了讀者另類人民記憶。包可華簡直是“偽造文書”天才,虛構大人物言行有如書寫歷史,處處皆能見出幽默,有時也頗無厘頭,令人啼笑皆非。其實搞笑版史記更能一針見血,搔中政客癢處。他夫子自道:“有人問說我的幽默究竟所為何在?答案是,平心頭之恨,我認為搞笑正是最佳報復手段。”看來,他和太史公也有異曲同工之處。

政客可恨之處,盡在不言中。我輩市井小民,對以公器謀私利或貪腐的大人物心頭不會無恨,但是罵久了也有礙身心健康,又不能天天天下圍城或烈火莫熄,如能多讀政治幽默小品苦中作樂,也符合西諺所說的“開懷為良藥”。包可華以幽默文字為安身立命之處,認真以對,堪稱筆鋒勝刀尖的歡樂英雄。比如說,多年以後,除了史家,人們對水門事件已不甚了了,但是讀那時期的包可華專欄,令人有如回到歷史現場(包式對話尤其精彩,例如尼遜說:“我不是騙子”)。將他的三十幾本文集排開來,就是美國幾十年來的歷史縮影。

我在六、七○年代──我們的新經濟政策年代──讀中文翻譯的包可華,也讀受包可華影響的搞笑文學,例如香港的三蘇。台灣的柏楊寫諷刺文學挑戰強人的忍耐限度,誰知臥薪嘗膽年代的強人卻無幽默感,遂因“大力水手”漫畫而流放火燒島。不過柏楊文字儘管有骨有刺,並不幽默,或不夠搞笑。台灣文壇可能悲情太久了,幽默文學其實並不發達。如今不文笑話時有所聞,但是比《不文集》差多了。當年本地帥哥作家李系德,以“有冇搞錯”專欄搞笑,無厘頭功力,一點不下於周星馳,結集出書也是humour conquers all。可惜李系德後來果然係得,當了大編輯,沒有效法小作家包可華寫個三十幾本幽默文集。事隔多年,不知馬華“快活谷”是否後繼有人。(寫到這裡,忽然想起,“有人”一族的陳翠梅不知為何沒有將Love Conquers All譯成“愛情後繼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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