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 3月 31, 2007

禁制令歷史:大馬何時學習與歷史共存?

人文學者會告訴你,歷史恰好是其中一個最為政治競爭的學科。眾所周知,撰寫歷史絕對不是單純的程序,而且客觀性的主張──不管是如何地值得讚賞或高昂冗長地表達──也早已不復在。“歷史是由勝利者書寫”的說法,也已經是陳腔濫調,但無論如何,這還是事實。何況歷史還在持續不斷重複千篇一律的故事;不斷訴說 “屬於我們”的故事,已不只是誇張修辭的形式了。任何主張客觀性的道德“真實”(如果有人可以在歷史撰述中完全做到),一般都需要做到一再重訴同樣的論據,藉以達到一致性和完整性。

這就是為什麼官方史料編纂和官方歷史學家都怯於讓次階層發聲。在許多後殖民社會,後殖民獨立的敘事都厚臉皮倉猝地撰寫,以期隱藏或掩飾與帝國霸權和殖民君主勾結;殖民地之間的小規模內部制度糾紛,以及許多這些鬥爭都是愚笨的,摻雜了僥倖和奸詐等實例。

上述情況對許多後殖民地及馬來西亞而言,都無一倖免。據知,大馬的獨立是英國和馬來亞貴族──愛國者之間的君子較量,沒有涉及流血的戰爭。和印尼、緬甸、菲律賓,及最近的東帝汶情況不一樣,大馬的獨立是協商的結果。

但在官方敘述中遺漏了的是,在貴族──愛國者如東姑阿都拉曼、我國第一任首相──爭取到獨立之前,馬來亞的未來乃取決於馬共在森林裡對抗英帝國部隊的流血鬥爭。馬來亞在1957年獨立,但國家卻早在1948年既由英國宣布、直至1960年才結束的緊急狀態中崛起。

然而,在獨立之前,馬共已經不斷地被污名化和妖魔化,成為脅迫自由世界的危險紅色妖魔。隨冷戰結束,這些論述現在大部分似乎過時了;但在1950和1960年代,同樣的妖魔化論述被利用來將馬共系統化地描繪成準備接管馬來亞、並維護北京和莫斯科利益的第五縱隊。

由於違反此規範,有關馬共的影片、其鬥爭和黨員傳記,都成為大馬的禁忌。最近電影《村民,你們好嗎?》(Apa Khabar Orang Kampung?)就被禁(奇怪地,在不明原因下被稱為《村民的電台節目》〔Village People Radio Show〕)。有關電影的導演阿米爾莫哈末(Amir Muhammad)上兩星期出席了柏林影展,影片得到了不少讚賞。

就像他的上一部電影《最後一個共產黨員》,阿米爾莫哈末的最新電影在本身國家被禁。《最後一個共產黨員》曾獲大馬電檢局通過,卻被內政部查禁。阿米爾最新電影被禁的原因是“歷史不正確”,同時呈現歪曲的歷史面貌。諷刺的是,數十年來,大馬歷史學家也在辯論著馬來西亞/馬來亞的許多殖民地歷史也被歪曲了。與此同時,有人亦會重申歷史撰寫的老問題:有沒有歷史事項能夠免除於作者本身的主觀性、文化觀點和與生俱來的唯我論?

這似乎顯示出馬來西亞還在承受成長之痛,儘管我國今年將慶祝獨立50周年。50年後,儘管馬共今天已不存在了,但情緒仍然敏感的右派國家主義者只會容忍不和他們觀點相左的異見;馬共以及其武裝部隊在二戰時期對抗入侵馬來亞的日本蝗軍,及在戰後回到馬來亞的英國軍這些貢獻遭到否定,被殖民者謂為“恐怖土匪”,而馬共及其黨員一再被拒於歷史書外,抹煞歷史的程序至今仍存在。

阿米爾的電影被大馬禁演,雖諷刺但不令人驚訝。“禁”這個字眼和“排除”有詞源上的關係,意即把一樣東西驅離一個熟悉的空間。《村民,你們好嗎?》被禁,可能是嘗試把過去從現在中驅離,但在熱衷於加注本身認為“正確”的歷史觀時,大馬當局的做法顯示出,大馬仍然無法適時與複雜且不斷改變的歷史共存。(譯:張立德)


星洲廣場‧作者:星洲日報/另一面.法立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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